大家好。

图书馆的地板是烂的!

我又坐在了电脑前,准备为我那个无人在乎的“每月写一篇记事”的承诺做一些实际行动。事实上这会儿已经是三月了,写二月份记事是不是有点赖皮呢?不,不。是这样的,大家:二月份的记事我其实已经动笔了,给大家看一下我的标题与草稿。

沙滩手记 | 保修期后你应该如何保持良好的情绪状态

这不是我第一次掉进情绪低谷。十八岁前的我算是我的 1 号副本,早已装箱保存,此处略过不谈。十八岁后我常常有过于强烈的情绪,喜悦常常不由自主地涌出,许多人爱着我,而我也是这么爱着他人,但我又经常掉进不知名的间隙中,沮丧,灰败,打不起精神去面对。

援引 2021 年五月份写的一段内容:

……

我为了这个承诺甚至建立了一个写作主题 List,我想写钱,想用问题来写作,我想要更多的形式,我试图让这个页面更加丰富一点——可是我一提起笔便是那些词语:狂热、积极、灰败、失落。我纷乱到不可忍受的情绪。我是情感的动物。我总是在伤心又总是很快乐!

我开始思考我之所以陷入情绪,是否是因为我太关注情绪,我不是记性好的人,我认为只有写下来的事情才是发生的事情,作证来自那句名言:生活不是我们活过的日子,而是我们记住的日子。转换逻辑,会不会这才是真相——是因为我总是在写情绪,所以我总是陷入情绪之中难能自拔?

我认为这个思路是对的。为了避免再度与情绪量子纠缠,所以我今天想讲一件真实存在的事情。一个事实。没有情绪的、经得住多方检验绝对不可能搞错的事实:

图书馆的地板是烂的!


我知道图书馆的地板是烂的。我一直知道。从我第一次踏入这个图书馆时我就知道它的地板是烂的,302 室是我最喜欢的藏书室,我每一次去图书馆都会去那里,它的深处藏有大量的外国小说,我在那里探索了非常多有意思的小说家,美国的,英国的,法国的——但是地板是烂的。

它的地板是烂的。图书馆藏书室内的地板是米白色的大块瓷砖,不知道为什么靠窗的那些地板总是烂的,烂得我每次踩过都很担心从三楼掉到二楼,这是我的一种过度担心,但地板从未向我保证这事绝不会发生。

它烂出很深的纹路。我不知道它从哪里烂到了哪里,当你踩上去甚至能听到地板在警告你最好别真踩。这座建筑神秘不可捉摸,它的年龄、占地面积、层高、基于怎样的建筑逻辑这些我统统不知道——网上当然查得到,只是我现在没网,理解一下。

我当然不是说整个图书馆都是烂地板。如果烂出了百分百的覆盖率,那么这将成为一种装修风格,当烂成为一种自然,我很可能修读四年后仍难以意识到自己站住一个烂地板上。

它的烂是反自然的突兀现象:它就烂那么几个地方。但你会发现人群密集的地方(大家美美自习的地方)地板是不烂的,偏偏那些人迹罕至的图书室破烂不堪。越深的地方越烂,烂得我担心过几年这里会成为遗址。


我真的在考虑要不要偷一块烂地砖回来。但我太害怕自己偷走的地方二十年后还没有人填上新地砖,而我成为图书馆板上钉钉的破坏者,而且是在它本身已经烂了的基础上雪上加霜的破坏者。

我像不像是提前披露自己行动的犯罪分子?我开玩笑的。但是——难道你不会想要一块图书馆的地砖吗?也许抠走了一块,二十年后你再拿回来仍能严丝合缝地放回去,因为没有人来修。这种可能真是极致诱人,一块二十年后还可以放回去的历史拼图。

这就是我的另一个观察与疑惑:为什么没有人来修一下地板呢?

追溯我的个人史,它们烂了三年。追溯校史,它们可能烂了二十年!(天哪。这烂的跨度很可能超越我的人生。PS:写“可能”是为了摆脱造谣嫌疑。)

猜测 1:他们不知道地板烂了!

不可能!绝无可能!他们甚至在烂地板上放了牌子说:小心!烂地板!

猜测 2:没有人修是因为没有人。

可是我老是听到图书馆里有施工的敲敲打打的声音!有人。明明有人!黄色安全帽,蓝色工装连体衣——我猜的,我从没有见过这些人,我只是听到了有施工作业的声音。

我只是听到了声音。

我和朋友走在路上谈起这件事。我们都感到疑惑:他们在修什么?

是这样的。自我有印象起这学校就在不断的修建东西,尽管施工场地被围了起来,但我仍能看到他们修建东西的样子:起高楼嘛!这就是现代生活,物质给人以安全感,尽管我也被工程噪音所困扰,但我可以理解和谅解。想想看吧,尽管很吵,但毕竟是有东西被创造出来了——而我连给我家 CP 创造同人白米饭都做不到!我有什么资格抱怨呢?

可图书馆——没有人知道有什么东西被修好了。没有人看到有东西被创造出来了(新的自习室?我不知道)。辛勤而嘈杂的工作没有让境况变好,坏的东西还是坏的。没有的东西还是没有的(除了书)。


把镜头从图书馆上短暂地移开一会儿。


我在生活中常有这种迷思:有时候我只知道有工作的声音,却从没有见到工作的人。而有的时候我发现有人有工作,但不知道是做什么的,而他们自己也并不能说清楚,一份工作,一份工作。

当时间摆渡至这个港口,我常常受这件事的困扰。我想:如果没有人去解决问题,也没有岗位准备为人们解决问题。那该不会意味着,有些人拥有工作仅仅是因为那里有一个岗位,而这个岗位的目的也仅仅只是为了创造一份工作。

这解释如此的纯粹而圆融。

这工作的名目像一个说出来就会随风散开的咒语,就是,你千万不能真的说出你做的事情——你不能说你的工作是修地板的。绝不能说出这件事,因为你一旦说出来就必须要去做了。而这个人没有去做,原因是他把自己工作的名目隐藏得很好。

我不是要忽视任何一个人工作的成果,我只是猜猜。我也不是说所有人的工作是这样的。

我只是猜测啊,就是,会不会有一种可能——

那个修地板的人,只是一个把自己工作的名目隐藏得很好的人。

所以他没有修地板,也没有人要求他修地板(因为没有人知道他是修地板的),所以他在图书馆里翘着腿,坐在 302 室里读一本烂得掉渣的俄国书,脚踩过那些吱呀作响的烂地板而心无歉疚(因为没有人责怪他,因为没有人知道他的工作是修地板)。当图书馆停水啦!停电啦!他就去一个没有人看得到的地方,也许研究一下怎么处理这个,但是啊,他不是干这个的,他只是个修地板的人,所以他就看着他的同事把电和水都修好了。

水电充足。然后他回到那个烂地板的 302 里继续读他的书。


我绝对不是说我要成为那个修地板的人哦!我只是说,也许呢?我只是从事实出发,猜测说这儿也许真的有一个修地板的工作——大家也会想从事这样一个职业的吧?

PS:我会成为那个偷了地板二十年后才还回来的人。